虽为孤舟，亦是灯塔

张 帅

翻开朱东润先生的《张居正大传》，仿佛推开一扇斑驳的朱漆大门，走进五百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。书页间，张居正的身影逐渐清晰，他是史书中“万历首辅”的冰冷头衔，更是一个在权力漩涡中挣扎的复杂灵魂。读罢掩卷，心中久久回荡的是一种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”的悲壮，原来一个人的生命，竟可以承载如此沉重的分量。

张居正的改革，是一场注定孤独的远征。他推行“一条鞭法”简化赋税，整顿吏治推行“考成法”，甚至在军事上启用戚继光抵御外侮。这些举措如同在朽木上雕花，短暂地让明朝焕发出“万历中兴”的生机。然而，改革的代价是巨大的。他打破旧制，触动既得利益集团；他强势决策，不惜与士大夫阶层决裂。书中记载的“夺情”事件，正是这种矛盾的集中爆发，同时暴露了传统伦理与时代变革的尖锐冲突。这不禁让我思考：改革者是否注定要成为时代的“孤勇者”？当理想撞上现实的铜墙铁壁，妥协与坚持的边界究竟在哪里？

“他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，而是一个复杂的人。”朱东润先生笔下的张居正，绝非脸谱化的英雄。他精于权术，曾与高拱从知己变为政敌，又在徐阶的提携下步步高升；他铁腕治国，却难掩对家人的纵容。张居正晚年病重时，仍批阅奏章至深夜，昏灯下那句“苟利社稷，死生以之”的批注，与朝堂上那个冷酷的首辅形象形成强烈反差。历史人物的魅力，或许正在于这种矛盾的真实，他们不是神坛上的偶像，而是带着血、肉与缺陷的凡人。

他以一己之力延缓了大明王朝的衰亡，却无法改变封建制度的内在腐朽。书中提到，他死后改革成果被全盘否定，大明帝国加速走向灭亡。这让我联想到梁启超的评价：“明朝唯一的大政治家”。其功绩与结局的落差，恰似一个时代的缩影，体现个人在历史长河中是何其的渺小。但张居正的故事又告诉我们，正是这些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”的尝试，让历史有了温度、厚度与回响。

这种“敢破敢立”的劲头，对于今天的我们而言，仍旧无比宝贵。在当今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背景下，我们同样面临着诸多前所未有的挑战与“硬骨头”，无论是经济发展中的转型升级难题，还是社会治理中的复杂矛盾，亦或是个人成长道路上的重重羁绊，都需要我们有“破冰”的勇气。唯有直面问题、敢闯敢试，在危机中育新机，于变局中开新局，才能在时代潮流里走出属于自己的新路子。

张居正的一生，像一艘在惊涛中颠簸的孤舟，虽载不动一个王朝的沉浮，却留下了照亮后人的灯塔。历史一路向前，但总押着相似的韵脚。他们或许不完美，或许有争议，但正是这些“有瑕疵的勇者”，在推动着世界慢慢向前。当我们面对时代的挑战时，或许该问问自己：若处张居正之位，是否敢为天下之先？这，或许就是《张居正大传》留给我们永恒的叩问……

荐书人：张 帅，市政协常委、市滕南中学副校长